我是了解天津大爆炸现场的一名幸运的作家,但又是一位特别痛苦的“亲历者”。许多时候我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就该让这个悲惨的爆炸现场的事实带着浓烈的感情去向世界呈现呢?思想斗争的结果是:应该。
应该的结果,就出现了这部《爆炸现场》作品。这是我从事非虚构创作几十年来最刺痛我自己内心的一部作品,其内容的震撼力和痛苦度,远远超过了以往任何一部作品,包括像写“5·12”大地震、北京“非典”等事件……而正在采写这部作品时,又恰逢2015年诺贝尔文学奖给予了白俄罗斯女作家阿克列耶维奇,她也是一位非虚构写作者,其获奖的作品主要是反映苏联时期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泄漏事故所造成的灾难。老实说,当我拿过翻译成中文的阿克列耶维奇的作品时,我有些失望和欣慰,失望的是:她的诺奖作品不过如此;欣慰的是:我们可以比她写得更好。
我并没有想把《爆炸现场》刻意拿来跟阿克列耶维奇的作品比,但我相信自己的作品具有无法替代的“现场震撼力”,而且一定是其他虚构或假装非虚构的作品所不能抵达的艺术境界。
报告文学(或说非虚构作品)如果没有“现场”的亲历与准确叙述,那必定不会有独特而超然的艺术魅力,那些蜻蜓点水式的假现场也必不能产生强烈的艺术震撼力。然而“现场”对所有麻木的、缺乏敏感的、不知如何撷取生活和情感精华者来说,它仍然会掉入“一般性”之中。客观的“现场”通常是死板的,乏味的,甚至还可能是枯萎的,单一的,那些丰富的、精彩的、立体的、鲜艳的“现场”,则需要作者的嗅觉、视觉和情感的透彻性的寻觅与搜索,甚至有时还需要像消防队员一样冒生命之险去实践与战斗。